甄老太太凝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媳妇，屋中烛火明灭，照得她面孔发沉：“你很有能耐，宁姐儿的衣裳都敢用那般素净的样式，果然是看我老了，我的吩咐便浑然不放在心上！”
甄大太太身子一抖，忍不住为自己叫屈：“这种宴会上谁也不换衣裳，带去不过是充个数，偏偏宁姐儿不端庄，弄脏衣袖，日后想必也不堪大用的。”
“端庄？她有那张脸便是最大的端庄！”
甄老太太一声怒喝，茶盏掼在地上“啪”的炸响，碎瓷片飞过甄大太太的手，刺痛感让她不敢再说，鹌鹑似的低下头去。
伺候的女婢们个个噤若寒蝉。
甄老太太脸色阴沉如水：“若是琼姐儿璇姐儿有这份好皮相，老婆子何须如此。”
自家婆母说的是实话，但甄大太太仍旧心酸不已，久久不曾抬头。
甄老太太匀平气，打发人送她出去。
“宁姐儿，你同外祖母说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是好孩子，怎脏了两身衣裙？”
顾宁垂着眼：“最开始要见淮南王妃时，端菜女婢打翻了热菜，若非楚世子相救，恐怕外孙女是见不着外祖母了。”
“后来、后来是……”
她嗫嚅着，怯生生地看甄老太太，甄老太太虽然早知内情，但此刻看她如此柔弱畏惧，才姑且信了几分。
毕竟自己的大儿媳妇纵使愚笨，对自己却从未敢阳奉阴违！
现下这外孙女如此不敢言语，想来当真是在淮南王府被逼着去翻墙爬树，做下丢脸面的事了，小娃娃心思敏感，自然也清楚寄人篱下的忌讳，才不敢轻易开口。
“你只管说，有外祖母在。”
甄老太太再三安抚，顾宁这才带着哭腔：“琼表姐同她们让我去翻墙寻蔺世子，我爹爹生前虽只是知州，可我也是正经官宦出身的姑娘，平白无故却要做这种丢脸事，琼表姐也不曾帮我，想来是厌弃我，外祖母，不如您放了我回家去。”
她白净面孔上满是泪珠，顾宁一面哭，一面心思飞转：上辈子有一回险些要不明不白嫁给个瞎眼老鳏夫，当时指认自己不检点的便是自己这两位好表姐身边的婢女，那时她就察觉到这母女三人对自己心怀不轨。
既然都是要你死我活，不如从现在就开始算计陷害。
甄老太太抱着顾宁安抚：“你表姐只是不懂事，平日里你璇姐姐常常让着她，她又不曾与别的姊妹同住一个屋檐下，性子独了些是有的，你只管好好住着，一切有外祖母呢。”
顾宁见好就收，她现在能回的家只有祖父顾家，可真要说起来，当年她爹娘算是私奔，顾家乃是清流，一贯看不上甄家这等卖女求荣的人家，她若真去顾家，未必会比在甄家过得容易。
“一切都听外祖母的。”
顾宁收起眼泪，强忍着恶心搂住甄老太太撒娇卖痴，甄老太太拍拍她脊背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热切地询问：“那你可曾见到蔺世子，又可曾同楚世子说上话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