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和曹静一样,分到的都是两室一厅,连房型都是对称的。曹静拿次卧做了佛堂,他就不一样了,为了繁育纯种小猫,朝南的客厅和主卧都留给了名贵的母猫们,自己和配种的公猫一起睡朝北的次卧。
他有句口头禅——睡得苦中苦,睡到人上人。
喵叔的生活很规律,每天上午,曹静会过来帮他把猫舍打扫干净,中午和晚上做好了饭送过来,等他吃完,再把碗筷收走。
所以,喵叔虽然是单身汉,家里却收拾得很干净。
下午一点半,喵叔躺在沙发上,照惯例现在是他睡午觉的时候。
但他今天有点睡不着。
发财丢了,品相这么好的猫,十有八九会被人抓走,再加上肚子里的崽,损失惨重。
但他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够他心烦的。
小疯子回来了。
喵叔辗转反侧了半天,干脆不睡了,走到阳台里,点了一支烟。
青灰色的烟圈在空中飘浮起来。
喵叔眯着眼,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小疯子到底长什么样子了,那家伙很少出门,再加上不会说话,所以基本没什么存在感。
或者说,他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但关于他的传言一点都不少。
有人说,他是恶魔的儿子,因此才不会说人话。
有人说,他只在夜晚出来活动,因为惧怕人间的阳气。
还有人看见过,他在大冬天只穿着薄薄的单衣、光着脚站在天井里。
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,说他从来不吃热的东西,冰箱里拿出来的蔬菜和生肉放进嘴里就啃,血水从嘴角流下来,就跟妖怪一样。
因为他的血是冷的,心也是冷的。
关于这些传言,谁也不知是真是假,喵叔自己见过一次,那时候他住一楼,有天晚上喝多了,半夜里起来尿尿,因为懒,也没有开灯。卫生间有扇气窗,正对着天井。
那天很冷,还下了雪,喵叔记得很清楚,因为马桶的水箱都给冻住了,他尿完了冲不掉,正骂骂咧咧,抬头就看到了窗外的小疯子——
他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他,十四岁,一个劲抽条,个头比大人还高,身量却还是个孩子。他穿一件白色单衣,没穿鞋,光着脚踩在结冰的台阶上,手上系了一根很长的红绳。
喵叔至今都记得那个画面。
屋外是白雪皑皑,小疯子悄无声息地向远处走去,雪子盘旋着、飞舞着落在他的身上,手上的绳子拖在地上,足有两三米远。
喵叔恶作剧心大起,他悄悄跟在小疯子后面,捡起那根红绳绑在栅栏外的大门上。
后半夜他美美地睡了一觉,他在想天亮后谁会第一个发现,恶名昭著的小疯子被他像狗一样拴在了大门口,拴了一整夜。
可惜并没有。
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小疯子早就不见了,栅栏门前的雪地里除了脚印和斑斑的血迹,什么都没留下。